出了芳汀阁正门，就瞧见玉竹正握着扫帚在庭院里发呆。亲眼看着素梅被几个内监连拉带拽地拖去了浣衣局，玉竹的心惴惴难安，一双手紧紧握住粗糙的扫帚。听到“吱呀”一声门开的动静，她吓得一跳，看见倾城搀了玉才人走出来，头便垂得更低了。

    玉才人本就生气素梅的诬陷，如今看到玉竹，更是想起当日两人联合起来陷害倾城的场景，胸腔中不由翻涌起一股怒意。远远地，她见玉竹似是有意避开自己，忙低声喝止道：“玉竹！你过来！”

    玉竹身子一凛，握住扫帚的手指猛地收紧，木棍上的倒刺便狠狠地扎进了手心。她咬住嘴唇，强忍住钻心似地疼痛，怯生生地迈开步子走到玉才人跟前，“扑通”一声跪下——

    “小主……”颤抖的嗓音一出口，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。

    倾城望着玉竹，十四岁的她瘦弱得只剩一身骨架，微微颤抖的肩膀，可怜的低泣声，泪水不断地从她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流出来，在蜡黄色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泪痕。看到这样的她，倾城突然想起那个令人怜惜的玉竹，那个从素梅脚底抢回自己母亲遗物的玉竹……

    这么想着，她的心便软了。在玉才人开口训斥玉竹之前，她拍了拍玉才人的手，柔声道：“算了吧，小主。”

    玉才人微微讶然，脸上仍带着愤愤的神色。她看了眼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玉竹，终是摇摇头，扶着倾城的手踏出了玉芙宫。

    脚步声渐远，玉竹缓缓抬起头来，一双眼早已哭得红肿。她远远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，眼中慢慢透出一抹伤悲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，本来秋景甚好的御花园看在眼中竟多了一种寂寥之色。倾城默然垂着头，此时此刻，连赏花的心情也消失殆尽，只余下满心满肺的愁楚。

    玉才人见她不言语，知道她是伤心介怀于玉竹的事情，忙握紧了她的手，道：“宫中人心险恶，根本不必以真情付之，你把她们当成姐妹，她们却把你当做通往名利金钱的垫脚石。玉竹既已背叛你，寻个由头打发了出去也就罢了，你又何必左拦右挡着为她求情呢？”

    倾城叹息：“姐姐是小主，玉竹作为奴婢自然不会有特别的意义。但于我而言，她却是入宫后我交付真心的第一个人。见证了她的背叛，我心痛，却也恨不起她来。若是小主将她赶去别的地方，以她那样柔弱的性子，少不得要受人欺凌。大不了往后在玉芙宫中，见了她我绕着走便罢了，姐姐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呢？”

    玉才人一脸无奈：“你呀你！就是心软！殊不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！玉竹既已铸成大错，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！年岁小从来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！”她沉吟着摇摇头，“算了！你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！既然你已有了计较，我也不再多言。只一点，回去以后，我便再也不容那丫头踏入芳汀阁半步了！免得以后看到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！”